傍晚时分,卢小闲在客栈里来回踱步,他在等待张猛的消息。
白天偶遇的那个老者,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,洛阳城不比潘州,形势错综复杂,容不得出现半点差池,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。所以,卢小闲必须要搞清楚老者的身份。
张猛回来了,向卢小闲讲述了尾随老者的详细经过。
“什么?狄府?”
姓狄?卢小闲心中一动,自言自语道:“莫非他就是狄仁杰?”
狄仁杰在后世的名气,那可是太大了,估计没有人不知道他的。
张猛点点头道:“没错,我问过街边的小贩了,他是叫狄仁杰,还说是当朝宰相,不过前些日子被罢了官!”
“狄仁杰!”卢小闲嘴里念叨着,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来。
自己正发愁如何替李千里打听消息呢,这狄仁杰就送上门来了,他既然做过宰相,朝廷的内部关系肯定是门清,不用白不用。
……
洛阳城尚善坊,是正对着进入皇城的天津桥。太史监、崇贤馆、宗正寺、内仆局等官方衙署设置在这里,太平公主和武三思的府第也在这里。
尚善坊与修文坊相临的一面,有一个不起眼的府第,大门的牌匾上书写着“狄府”二字。
府第的主人名叫狄仁杰,此刻正在书房内沉思。如果卢小闲见到他一定认识,正是白天在龙门山上偶遇的那个老者。
一个月前,狄仁杰还担任凤阁鸾台平章事地官尚书,是名符其实的宰相。可现在,他被罢官在家,没有了任何职务。
若是真的犯了错也就罢了,可偏偏是因为被酷吏诬告而丢官。每每想起这一点,这让狄仁杰心中就有些忿忿然。
……
一个月前,来俊臣诬告凤阁鸾台平章事地官尚书狄仁杰、凤阁侍郎任知古、冬官尚书裴行本等七人合谋造反。
只要涉及“谋反”二字,武则天总是心惊肉跳,极为敏感,恨不打一处来,当即颁诏准奏,令来俊臣从速审理此案。
当天下午,六位重臣被抓捕入狱。来俊臣为了从速结局,避免夜长梦多,公布了一条坦白从宽的条文:问即承者,例得免死。
刑讯室里,炉火熊熊,油锅里的热油被烧得翻着花儿向上冒。各种刑具一字儿摆开,地上、墙上、刑具上血迹斑斑,打手们光着上身,气势汹汹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逼人的杀气。
狄仁杰等人被铁链锁着,牵进了刑讯室。
来俊臣走过来,一一向几个要犯介绍他的独门刑具:“这是‘肉馆餔飥’,这是“压赶杖’,这是‘刺猬球’,这个架子叫‘悬发薰耳’,把你的头发系在上面,身子腾空头两边燃烧薰草熏,直到头发烧断了,你也就自然而然地落下来了,下面有一大盆秽溺接着你。这是普通的一种,叫‘枷研楔击’,但可别小看这枷研楔击,上去以后,保叫你的脚骨立马碎了……”
介绍完刑具,来俊臣又道:“还有几个绝活,我没亮出来,单等对付那些死硬到底的人使用,不过,到现在一直还没碰上对手,诸位若想试试,就请上吧,要不想试试,那也好办。我早就说过,欲引人承反,奏请降敕,一问即承,同首例得减死。若坚不松口,顽抗到底,就只有死路一条!”
说罢,来俊臣踱到狄仁杰的面前,说:“狄公,这里头数你官职最高,你是怎么考虑的。”
狄仁杰“坦白”的很快:“大周革命,万物惟新,唐室旧臣,甘从诛戮,谋反是实。”
来俊臣点点头,喝问其他人:“你们呢?”
其他几人见狄仁杰都“招供”了,于是也来个好汉不吃眼前亏,齐声说道:“我等追随狄公,皆愿承反。”
来俊臣没想到案子办得如此痛快,高兴得哈哈大笑,当即指示判官王德寿:“速速给他几人录口供!”
关在监牢里的狄仁杰深知,即承反状,依法当死,等一天就离死亡更近一天,得尽快想办法诉冤于陛下,藉以自救。他在牢房里走了两个来回,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。
狄仁杰敲敲牢门,叫来狱卒。
“狄公,什么事?”狄仁杰曾经当过大理丞,其断案公正传奇,人所敬仰,连狱卒也很佩服他。来到牢房门口,客客气气地问狄仁杰。
“老陈,能不能给我拿些笔砚来,我想写些字。”狄仁杰说。
“笔砚?”狱卒老陈抓抓头,说:“这小人可不敢作主,纸墨笔砚进监牢控制得很紧,必须当班的判官批准才行。”
“谁当班?”
“王德寿王大人。”
“麻烦你给王判官说一声,就说我有一些事情想交代一下。”
狱卒老陈答应一声走了。
王德寿听说狄仁杰尚有未交代完的事,也非常高兴,忙带上纸墨笔砚来到监牢里。“狄尚书,你想写些啥?”
狄仁杰站在牢里,隔着栅栏门作揖道:“自从入狱以来,判官对我照顾得非常好,吃穿都没受什么委屈。仁杰心中感动,想多交代一些事情,以报答判官大人。”
王德寿即命狱卒打开牢门,把纸笔墨砚递进,还特意让狱卒弄来一张小桌子,放在牢房里,让狄仁杰沉住气地书写。
见王德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,站在旁边不走,狄仁杰笑道:“我得慢慢考虑考虑,慢慢写,判官有事就先忙去吧。”
“好,好,你忙你忙,我走我走。”
等王德寿和狱卒走后,狄仁杰拆开被头,撕下一块布帛,铺在桌上,援笔写道:
光远吾儿:父陷牢狱,为人所诬,旬日之间即死。可速持书赴阙,以告皇上,求今上召见为父,以鸣我不白之冤也,父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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